胡歌有件牛仔裤。

　　那件牛仔裤厚薄适中、布好透气，所以他从春末穿到夏初，又从夏初一路穿到了仲夏，宽松耐磨，十分堪用。

　　反正他的生活，一半以上的时间都穿着旁人为他配好的衣服，私人时光既然贫乏得令人发指，私服变化自然也没法花样太过，很合理，

　　那牛仔裤，看来是一条，其实是两件，还是来自母亲和恋人，一人一件。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为什么会买了同一条牛仔裤给他不得而知，但王凯第一次将这条裤子拿到他眼前时，他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为什么是牛仔裤？」胡歌有些犹豫要不要和王凯提起他妈也帮他买了条一模一样裤子的事，可话在嘴边太久，就有些怯场，何况这话说出来，是想告诉凯哥他和他妈品味一样呢，还是让王凯因为这个话题而局促呢，既然都没有，那还是别提了吧，反正这事不说也没什么大不了……大概吧。

　　王凯看他一眼，挑眉勾起嘴角，意态安闲，道：「你若不要，我就收回来，自己穿。」说着就要去拿。

　　这么一听胡歌一双弯弯的桃花眼倏地睁大，噘起嘴，暗暗施力压住裤子在腿上不放，急道：「我什么都还没说呢！这么小气，送人的东西哪有拿回去的理啊！」

　　王凯从来多的是方法治他，胡歌领教过。

　　王凯可以给胡歌的东西很多，多的让胡歌看不到边际，总有王凯什么都能为他奉上的错觉，或者那也不是错觉，是事实。话虽如此，王凯蓄意倾心交奉的东西，胡歌若流露出一丝接受的犹疑，这个人，是万万不会勉强他的。

　　不仅不勉强他，还可能下一秒，转身就收了回去。

　　王凯和胡歌生命里过去所有重要的人都不一样，不知道是太聪明，还是对自身的好太有自信，不陪他玩东捉西藏你推我给的心理战，也曾说过这样的话：「我想给你的东西，都是我的宝贝，你若不要，勉强给你也没趣。」

　　人必自爱而人爱之，人必自重而人重之。

　　在这点上，胡歌自认不如恋人。

　　在两人关系上，王凯的态度也治好了胡歌惯性的退缩症和犹豫症。

　　「那好，明明是你前阵子嚷嚷过想买件休闲裤，最好还是牛仔裤的事，你说什么……要宽松、要透气，因为平常工作的裤子都太紧了，最好耐磨，要深色的，搭什么衣服和鞋子都方便，这你自个儿忘了？」

　　王凯泡了杯咖啡，闲闲靠在胡歌家的沙发上翘起了腿。

　　胡歌皱眉，费力使用他常年因为工作忙碌日夜颠倒，越来越不济的海马回，原来他讲过这样的话？

　　想是想不起来了，但王凯的话正好解开他的疑惑，就是为什么姆妈也突然买了一条牛仔裤给他这事。

　　果然，爱你的人是把你每一句话都放在心里的，哪怕你随口而出的胡话，哪怕你自己都不记得了。

　　谜题解开，意外因为这样的缘故得到两条牛仔裤，胡大老板心花怒放，脸色云破月霁。

　　男友和妈妈的爱自然都重若千钧，那日胡歌回家匆匆从母亲手中收下后，到今天都还没来得及试过。

　　既然现在又收到了一条，他就立刻来穿穿看。

　　旁边坐的是恋人，能看的都看尽了，胡歌自觉没什么好忸怩，便松松把家里睡裤一脱，就要换上。

　　王凯看着胡歌光溜笔直的大腿，笑了一声：「哟我的胡老板，刚收了我一条裤子，现在便迫不及待要献身回报啦。」

　　胡歌头也没回、专心致志地解开扣子，「说什么呢……」他站在镜子前，斜斜往后方恋人的位置一瞥，「再贫嘴占我便宜，以后每次，没上缴一条裤子，就不准上床。」

　　恋人从沙发上坐起身，趁胡歌弯腰把裤子往上拉时，一晃绕到胡歌身后，「胡老板还有什么便宜我没占过，你到是说来听听……再说，再占也就是这样了。」说着那双三千六百万保险的手，用力打了下胡歌仅盖着一层薄薄底裤的屁股。

　　胡歌穿裤子的进度遭到破坏，正欲直起腰回头狠狠一记眼神警告，就被王凯低头的动作阻挠，至于这警告，也很快随着唇舌纠葛，唾液交缠的湿濡响声，变成一记含水溶媚的回眸了。

　　两军兵戎相交后暂且罢战，胡歌横起手臂抹抹嘴，背靠在连身镜上喘气，倒是王凯因为等下还有工作，十分老实，自顾自地帮胡歌穿起裤子。

　　「抬腿，嗯……好乖，腰高点，嗯…腿打开些……。」

　　胡歌一时无力去吐嘈恋人暧昧的用辞，一应配合，穿好后得到王凯一个奖励式的亲吻落在眉心。

　　「好像有点长啊？而且有点太松？」

　　王凯审视镜子里的胡歌，凝眉喃喃自语。

　　胡歌倒是觉得没什么，松也没什么问题，大腿肌练结实点不就好了。

　　「你坐好，我看看这裤管卷起来如何。」

　　王凯拉着胡歌坐下，半跪着，握起胡歌的脚踝搭到自己大腿上，修长的手指量了下多出来的长度，细心把裤子卷了两折。

　　胡歌看着恋人头顶的发旋，一时浮现起再俗烂不过的念头：如果时间停在这一刻就好了，如果他们不是……。

时间当然不会停在这一刻，他们也还是王凯和胡歌。

　　「我看看。」

　　王凯把胡歌拉起来，胡歌被动地任凭恋人折腾，像个换装玩偶，安心在恋人的对衣物的焦躁里享受空气中流动的甜蜜。　

　　「好像不太对劲啊，似乎有点显腿短，和平常的你不是一个比例……真是没想到会有连你的身高也太长的裤款，不然我去换一款吧？」

欸？

胡歌心里一跳。

　　「不必了，你今天拿去换下次见到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件裤子明明是春夏款的，总之……就要这条。」

　　能让男友和姆妈同时挑中的裤子，是命运的裤子。

　　胡歌是个有点小迷信的人，一条连标牌都还没剪掉的裤子，现在已经被他赋予了母亲和爱人的祝福，不可一般而论。

　　於是他在心里嚷嚷，决定就算撒泼就算死皮赖脸也绝不让王凯拿走，反正裤子现在是穿他身上，王凯若是敢脱，那下次就什么裤子都别脱了。

　　「可你穿起来不好看。」

　　王凯对于恋人的异常坚持，毫无头绪但看着胡歌的表情便乖觉地知道这事只能折服。

　　「你明明说过我穿什么都好看。」

　　胡歌眼珠转了转，似是怕王凯一定要拿走去换，还硬是抬出了恋人之间没羞没臊的情话来挡。

　　王凯失笑，算是彻底放弃换裤子的事，被恋人稚气的坚持逗笑不止，到底是小事，也不是什么涉及原则的问题，终究胡歌高兴才是最重要的。

　　「是，你穿什么都好看……」他圈住胡歌的腰，在耳边吹了口气，「不过不穿更好看。」

　　嘖，套路太深。

#

　　命运的牛仔裤从春末陪他来到了夏初，又从夏初陪他来到了仲夏。

　　胡歌莫名其妙地就是分得出哪条裤子是母亲送的，哪条裤子是王凯送的，他不知道这样好亦或不好，他希望自己时间久了就分不出来，但他摸着口袋里布料的纹理时还是感觉得出差别。

　　像是和自己较劲似的，他在姆妈送的那条裤子的内衬上缝了个心，在王凯送的裤子上缝了个星。不小心扎到了手，还因此被瑶瑶念了几句。

　　他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分不清这两条裤子，所以做了记号，却总是能辨认出今天穿的是恋人送的还是母亲送的。

　　也许他是想藉由弄混两条裤子这种事，来证明母亲和恋人的爱份量一样重，没有分别，这样他就能理直气壮的告诉所有人，这份爱情没有错，就和母亲爱他一样坦荡。

　　后来时间一长，他又觉得分得出来也没什么，母爱和对伴侣的爱或许本就是不可比的，只要他自己知道王凯的爱有多贵重就好。

　　有次李坤默问起，说这裤子他看到看长针眼了，胡歌就在心里吐了个舌头，说是母亲送的，后来就没有人再多话了。

　　王凯一直都不知道母亲也送了他同一条裤子的事，但胡歌知道，那两个人在远方通过网络看到世界各地传来的路透时，一定会知道他始终把他们放在心上。

　　这就够了。

　　「胡歌老师您这裤子也该换下了吧，您毕竟是明星呢，哎我不是指您的演技，我这嘴不会说话，就是这裤子……。」

　　「我懂你的意思啦，不用这么多解释。这裤子有什么不好，我每天都有换洗的。」

　　「我不是说您没换洗的意思……您……。」

　　「那他妈妈送的啦。」李坤默在一旁，帮他补了一句，和新来的工作人员讨论起他有多孝顺的事。

　　胡歌把手伸进口袋里摸了摸裤子的内里，偷笑。

　　喔，今天是凯哥送的。

（完）

破壞氣氛的後話：

法蘭克福和斯圖加特，是那條褲

在倫敦，是那條褲

在米蘭是那條褲

在紐約是那條褲

昨天在上海的酒店裡，他看丁墨那本《我和他的傾城時光》的路透，還是那條褲

只有那條褲（。

所有的路透都是那條褲（。

那條褲到底有什麼魔力……呢。（遠目

是大家的眼睛，業障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