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颂-赵启平 X 剑蝶-马承恩
架空古代背景,赵启平皇帝设定
过了。
甫一离开勤政殿,启平帝便心生懊悔。
今日待马承恩实在过了。
不仅是情事中摆弄太过,更是因为这样带有恶意的施为,其实源于他对马承恩留了太多不该有的关注。
他不该给一个少阳这样浓厚的关注。
君王回到养心殿,心火冷了许多,反越发通明起来。
只是一着棋,一个饵,若非自己失去分寸,也不至动摇如此。
养心养心,何其难也。以万民为念,天下为水,养吾心之清,终究有搅浑的时候。
今日之事,为人,他曲意作恶,心思不正,于仁有失;为君,他耽于私己,沉溺声色,不知保养。
为人为君,皆有错处。
马承恩⋯⋯亦非易予之人,无怪他年纪轻轻,却屡受拔擢。
看似无心于君,几次三番的违旨,又皆能全身而退,让他不知从何戒惩起。
思及此,启平帝心里便不甚痛快,总有被个臣子压了一头的浮躁感,更别说如今已不是臣子,是榻侧之人。
启平帝琢磨再三,只觉马承恩心思颇深,怀柔方是上策。
有些臣子,与之冲突,让他动摇你的情感也无所谓,他们直来直往,费不了什么神。
至于马承恩这种,每回君臣的利益冲突,感情碰撞,皆是他们寻隙窥测君心以为用的可乘之机,怀柔施恩,保持距离,才乃良策。
可惜如今情势,不应见,却不得不见。
启平帝唇侧抿起一个笑,将「想不想」的「想」字,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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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承恩中秋之期又获晋封,他如今是正四品了。
启平帝借他的祸水之名,在前朝兴风造雨;在后宫,武陵殿的门槛屡被踩踏,磨得也有些平了。
表面上是热闹哄哄的,一朝获宠,君王总有赏赐,内务府那边的记档,启平帝也常宿他处,可实情却与人们想像的不同。
启平帝来是来,却多半晚来早走,来了也并不欢好,看着是早已沐浴过,少吃食,不沾酒,与马承恩搭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后,沾床即眠,和先前判若两样。
时间一长,马承恩也有些恍惚,他看启平帝,就像在看一堵墙,而他们是两面并陈的墙。
只是那一日,勤政殿中,君王是如此激烈迫切地,要他攀附于他。
如今竟像是随着秋雨而下的一场梦,雨停、水去,梦也涸了。
缘故无可探究,然有一点马承恩是庆幸的,只因每回与启平帝欢好,他总有难名的罪恶感迂回徘徊。
许是他将祝言之隽刻于心,而今却不得不将此身同另一人缠腻纠葛,虽然那另一人是当今的天子,更是他名正言顺的枕边人……。
只是人心肉做,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讲。
是故他欢好时总睁着眼,彷佛一闭上就会成了享受;马承恩是想紧紧捉着那一丝清醒的,但随着启平帝对他的身体掌控愈深,就变得越发不易。
如今倒好了。
他大多睡得很沉,启平帝默,他就沉。
只是尝过欢欲之人,一旦沾上了就再难清心寡淡,是乎偶尔也会有焦渴之意窜上心口;可笑在马承恩的生涩是由身到心的,懵懂太多,又无心多思,是以年轻的少阳侍只当那股焦渴是秋夜渐寒,才会辗转难眠。每回如此,他就容许自己靠得离君王近一些,被褥下的手揪住明黄的寝衣,脸侧贴着帝王的背。
启平帝几次因此被热醒。
他撑起身,拧着眉,俊美的面容上写满迷惑,姣好的玉人仍贴着他睡得极熟,一头乌发如瀑,几缕勾于明黄绸面,君王往往看着身侧的人思忖良久,终究只能重新躺回榻上。
偶尔他躺回去,也依旧翻来覆去、四处不舒坦,便会将人揽进怀里,找到一个两人都妥当的位置,还能稍歇片刻,而后在寅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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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一日。
前朝的翦除几近尾声,马承恩担着一个宠冠六宫的名声,耳目要不灵便都不能。
那一日他睡得早,养心殿也没打发人来传话,半夜欲下床要水,却见启平帝枕在身侧,马承恩倏然一惊。
他习武多年,五感敏锐,帝王半夜入殿上榻,他竟毫无所觉。
这一惊,也连带将浅眠的启平帝惊醒。
「马卿怎么了?」
启平帝的疏离其实很鲜明,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只唤马承恩为卿了。
只是马承恩突然在这一刻留意到了。
「陛下怎么会来?」
启平帝听了,沉默半晌,坐直身子。
「朕为何不会来?」
「臣这个饵,已经被吃尽了。」
马承恩挤出这番话,心里有股陌生的滋味,但他看得清楚,他这段期间一直是饵,不是别的,真正是一块饵,如今被吃尽了,君王自然没有再拿着钓线的理。
启平帝却在他话后掀开了夜明珠的纱罩,帐内顿时通亮。
昏柔的光线下,帝王秉着十分难名的表情,似是喜悦,又似不悦。
「承恩也会在意饵什么时候被吃尽吗?」
「陛下手握江山垂钓,如今饵已尽,若无后图,自然要歇一歇手。」马承恩很少把话说得那么柔软,他也不知为何自己把话说得这般迂回柔软。
或许是天……真的已凉。
「不说这些了,睡吧。」
启平帝突然用力一挥手,勾住马承恩的腰倒回床铺上,帐内再度晦暗,君王的手搁在马承恩腰间,很沉,只堪相拥而睡。
良久。
「朕若有后图,那朕还能来吗?」
「陛下有何可图?」
「美人在侧……问朕有何可图?」启平帝翻身压上他,「承恩这话,可问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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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久未亲近,这场索求炽烈地没有尽头,马承恩着实有些吃不消,但他却始终没有叫停。
在欢爱中,启平帝问他:「承恩想要什么?」
马承恩极喘,他答不出话,只能摇头。
「你以为朕宠过你?但朕何尝宠你了呢?」
「你可曾向朕要过东西,而朕又给过你什么?」
至雨收云散,启平帝又问了一次,马承恩想了许久才道:「臣想要一柄剑。」
内宫侍君不得佩剑,这个恩典讨的,或许能让启平帝满意了吧。
饵已食完,但皇上想继续「宠」,又有谁能拦着皇上不让宠,马承恩只能配合着粉墨登场。
没想到启平帝却不耐地道:「你是宠妃,这点小事,用不着求我。」
「少回该求的,是宠妃做不到的事,你自个儿好好想想。」
甩下这无理的话,皇帝老爷就上朝去了。
隔日午饭时分,马承恩才终于能下床,却接到御旨,说皇上赐物。
以为该是剑,不料却是一只猫儿;剑倒也有,只不过是内务府主动送来的,理由说得轻飘飘,只说这剑作赏玩之用,剑锋极钝,多饰珍稀,不伤人的,少阳若喜欢,便留着玩罢。
确实是这点小事。
猫儿则是其中一个属国于中秋时上贡的,通体雪白,皇帝看了喜欢,于此之前皆是亲手照料,现下赐到武陵殿,明令由马少阳照管。
御猫娇贵得很,十分不懂事,满殿乱窜,扯破了几处帐子,又翻倒了些贵器,显见被帝王宠得过分,好容易才抱回来马承恩面前。
在宫人心中的马少阳是冷漠的,入宫将近半年,从未有宫人见马承恩笑过。
不料马承恩顺猫毛,揉着揉着,却突的生出令众人皆猝不及防地一笑。
不过是轻勾唇角,桃眸微弯,似笑非笑间,「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一语,碎裂了笔墨,在武陵殿的一秋枯槁里,染出一幕能看痴眼的春江花月夜。
饶是有人惯见奢靡唯美,各色佳丽,也必不得不教这一笑心折。
于是「皇上赐了御猫,马少阳笑了」一事,很快传回了养心殿,启平帝听完,倒并未多惊异,只道:「他果然欢喜。」
这「果然」说得奇妙,内侍也不敢多言,又听启平帝问:「承恩可有说什么?」
这问的自然是谢恩之外,启平帝正等着,却见内侍欲言又止,眼珠转了又转,才终于慎道:「马少阳没说什么,只是对那猫儿极好,暗尉监看半日,就只得一句话『言之也是此般,什么也不懂。』」
那内侍说这些话,只觉小命都要交代过去。
启平帝却只是「嗯」了一声,批折的朱笔甚至没顿一下。
「喜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