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

 

首先──

 

「说到按摩椅你会想到什么？」

 

「日本最新按摩椅，高速震动旋转？」

 

眼前的貌美医生姓胡，鼻梁高得像柏林围墙，两弯桃花眼彷佛东德西德。

 

「呃……商场三十块二十分钟按摩腰椎的黑色皮椅。」

 

王凯看得有点挪不开眼，他咳了两声，勉强分出心神来组织一串口是心非。

 

「好的我明白了，下一题。」

 

「说到十八公分你会想到什么？」

 

「这个……嗯……笔袋里的直尺……？」

 

王凯的眼珠往上一转溜，没想到胡医生一脸守身如玉的长相，却可以脸不红气不喘的问出这种话？

 

「确定吗？」胡医生抬起头，直视王凯的眼睛，神情肃穆，肤白貌美。

 

「确定。」王凯用力点头，顺便端正了坐姿加强可信度。

 

「你知道你刚刚眼睛往右上方看了吗？人在说谎的时候眼珠会转到右上角。」胡医生敲了敲硬壳笔记本的边缘，发出笃笃笃的声音。

 

「是、是吗？」王凯立刻端正了自己的眼珠，摆出一脸诚惶诚恐，眼神比光线的行进还笔直。

 

「说到皮带你会想到什么？」

 

「西装裤。」王凯的眼睛硬睁着太久，他眨了眨眼，迅速流下一行泪。

 

所以他没注意到肤白貌美禁欲高冷的胡医生翻了个白眼。

 

「说到蜡烛你会想到什么？」

 

「呃停电？」

 

胡医生将包在西裤的长腿交迭到另一条长腿上，呼出一口气，眉间微皱。

 

「最后一题，说到医生你会想到什么？」

 

「啊？」王凯揉揉酸涩的眼，直直盯了胡医生数秒，捏了捏自己滚动的喉结，「救、救人。」

 

「行了。」

 

骗鬼。

 

胡医生看了王凯一眼，优雅地打了个哈欠，似乎懒得再多叙一字。

 

胡医生简洁地道：「恭喜你王老师，虽然说谎的能力非常次，但作为一名官能小说家的色情想象力是很足够的。」够得流汤。

 

他说谎的能力很次吗？

 

王老师有些忧伤地想。

 

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官能小说家，首要条件当然是，不污不行。

 

２

 

只会污当然是没有用的，应该还要是个技术流──

 

「要说技术我手下的这个作者绝对专业，真的，不信你可以试一试……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不红啊……。」

 

胡医生的竹马老袁是一名官能小说出版社的主编，正为着手下一个半青不红的作者烦恼。

 

「我为什么要相信？」也不想试。

 

袁主编也只是随口一说，他没有什么强迫别人试十八公分的癖好。

 

「或者你帮他做个污力鉴定，看看他是不是不够污？」

 

于是就有了前面那一出。

 

「可是如果够污的话那为什么书卖不好呢？」

 

污力鉴定后袁主编依然烦恼。

 

「你们那不是都会开个留言板让读者写反馈抽奖金吗？」

 

「反馈是有，说是不够有热情，你说、热情？这么抽象的东西，难道要他写出抽动的速率高达时速五十公里吗？」

 

那应该就不只是热，已经起火燃烧了。

 

胡医生勉为其难地拿了王老师的书来看两眼，冷淡地说：「大概就是太技术流了，反而不够注重感觉。」

 

「比如？」

 

「比如这段：『他的嘴唇停在她髋骨上十公分处，犬齿在敏感带上造成一块紫红色的皮下出血。』」

 

「还不如写『他咬得她腰窝上齿印密布，吻痕上全是口水。』」

 

胡医生委婉表示，这书看得他很痿，不需要这么精细，粗犷一点或许更有感。

 

袁主编想了想：「你来写大概也是红不起来的，读者会以为男主是狗。」

 

技术流不行，还得是个刚刚好的技术流，过与不及皆不可。

 

３

 

胡医生自从上次接受袁主编的指教后，觉得有点对不起王老师，他把写官能小说想得太简单了，上次对王老师不够有礼貌。

 

于是他在某个轮休日带着一腔诚意来到王老师家。

 

看到肤白貌美的胡医生令王老师相当惊喜，胡医生也没有客气，开门见山地说：「你今天看到医生想到的还是救人吗？」

 

王老师大惊，他非常为难，这时候到底要回答实话还是假话？

 

说「是」会不会太矫情了，说「不是」会不会太诚实了。

 

Such a big question.

 

4

 

王老师还是个相对正直的人，虽然他说「是」的同时，捶胸顿足，扼腕不已。

 

没想到胡医生欣然表示：「没错，我就是来救你的。」

 

医生，救人于水火。

 

胡医生拿出一堆爱情动作片，一帧一帧分析不合理之处，生理反应、姿势，表情等等。

 

胡医生带你走进科学。

 

「希望这能让你不要落入写作时的窠臼，跳脱出这些陈旧的虚幻，合理的现实才有想象的延伸。」

 

王老师听到打嗑睡，他是实践派，不是理论派。

 

所以他打嗑睡打到胡医生大腿上应该也是实践的一部分。

 

他在起身的时候把胡医生压在沙发上问：「你真的想救我吗？」则是实践的另一部分。

 

5

 

胡医生也不是这么排斥把理论转为实践，但是他还满好奇一件事的。

 

「老袁怎么知道你是技术流？」

 

嗯，这个问题放在此刻是很尴尬了。

 

但王老师毕竟是王老师。

 

「他不知道，他只是帮底下的官能写手营造好名声。」

 

王老师邪魅一笑。

 

这里需要修正，说了要跳出写作的窠臼，走近科学。

 

基本上在把人压在沙发上时，血液集中到脸部，颊边肉受到地心引力影响，很难好好邪魅一笑。

 

所以重来，王老师扬起他迷人的嘴角。

 

「你不想知道口耳相传的好名声是真是假吗？」

 

其实胡医生很想说「就算是假的也无所谓，他又不需要知道。」

 

但既然裤子在不知不觉中不见了，他还是很应景地问一句：「为什么是我？」

 

「大概是你很能激起我的创作欲。」

 

胡医生啧了一声。

 

老套。

 

退稿。

 

6

 

胡医生认为实践的结果最终还是要归整成理论。

 

于是他靠在沙发上喘气，在王老师的十八公分都还没晾干的时候，就催促王老师赶快打开电脑。

 

王老师打开电脑，看了空白的文档一会儿。

 

然后重新趴回胡医生身上，說他灵感还累积得不够。

 

王老师表示他十分需要胡医生一起陪他投入伟大的创作行业。

 

如何成为一名成功的官能小说家：灵感、技术流、污力，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