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凱哥回到十幾年前的故事
临走的时候胡歌对家门眨了两下眼睛,细细白白的手指卷起鬓边的发尾绕了两圈拨到耳后,王凯看在眼里,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你刚才有什么想和爸妈说但不敢说的?从实招来。」
胡歌侧过脸,扬起的桃花眼尾一片惊愕。
他有些惊讶、又局促。
「凯哥、凯哥怎么看出来的?我表现得……就那么明显吗?」
「怎么?没见过观察力好的人?」王凯带着笑意,他知道怎样的笑法最能让胡歌放松。
摸摸鼻子,胡歌耳尖微红,「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以为自己隐藏得好,毕竟我是演员、是演员嘛……没想到七情上脸,就挺、挺尴尬的。」也挺不甘心的。
王凯不答,只淡淡说,「我身边有个关系特别好的人,欲言又止或在想些什么的时候,也和你差不多,总不自觉会眨几下眼睛,捻一捻衣角。」说到最后,王凯忍不住在嘴角又挂上几分笑意。
「是这样吗?」胡歌喃喃道:「凯哥身边关系好的人怎么听着都和我有点像。」
「嗯……似乎是,不过你看起来很不愿意的样子?」王凯故意肃起了脸。
「不、不是,我哪有?……欸!也不是这么说……我……哎呀凯哥!你怎么这样!」
「好好好,我不逗你了。」
「所以刚才想说什么?」
那句「我不逗你了」脱口而出的神情太过自然,自然地一股原该不合时宜的缱绻温柔在话里渲开的那一刻,也只是悠悠坠在胡歌眼前,如花落春水,风起涟漪,万分绮丽又不值一提。
好似这样好的温柔年年都有,时时常在,春去春又来,只要站着就能等到。
这样一分微妙的细腻,看得胡歌一时有些怔忡。
接下来的话本来也没什么非和王凯交代不可的理由,可也就是这份怔忡,让胡歌在几许恍惚间开口。
好像他们本来便是这样的,好像他本来就该和这个人说些什么。
「我、我原本想和姆妈说,最近可能会再接新的工作。」
「但我想姆妈应该会……生气吧。」
「你太累了。」
王凯只是这么说,这样一句,胡歌就懂了。
剩下的他都不必再说。
「所以我就……我就不想讲啦,难得回来一次,何必把气氛搞僵。」
他们刚好走到一间海鲜店的门口,胡歌心里不自在,于是眼神也不自在,平素一片柔媚的眼波此时像斗鸡一样死命看着招牌上的一个「虾」字。
这几句虽是交代得一点也不尴尬,但正是这份莫名其妙的不尴尬让他尴尬起来。
尤其王凯的声音还那么包容。
「你就是舍不得让谁生气,所以总是自己生气。」
「她是我妈,本来就不应该让她不高兴。」
这句话说得奇怪,似乎是对胡歌说的,又好似不是对胡歌说的。对言语文字敏感如胡歌,自然不可能没注意到。
他想到他们刚才聊过的,关于凯哥的太太,那个据说和他有点像的人,那个人在这方面也和自己一样吗?
所以凯哥才会这样说吗?
从他们认识以来,不过短短两天,王凯好像无时无刻不在篡掇他任性一点。
好似凯哥有万般肯定,哪怕他再得寸进尺不止一点,也絕不会因为跨得太远而流离失所。
可他已经够任性了。
凯哥不懂,他已经很胡来了。
「而且……如果真的接了,还要去蒙古拍戏,吹风吃砂,姆妈总是怕我不自量力,因为我真的很常不自量力……。」
「蒙古、是射?……没什么。」
那是胡歌认识王凯以来王凯少有的激动,他一瞬间忘了假装自己正很努力看着广告上的「虾」字,一回头,便与那鹿眼中巨大的惊涛不期而遇,一个趔趄跌进骇浪里。
王凯的眼神有些失焦,缓缓地又说了两声,「没什么、没什么。」
好像那念的不是两句噫语,而是两句拯救他的咒语。
几乎要吓到了胡歌。
「凯哥,你怎么啦?」
「我饿了。」
「什么?」
「饿了,我们进来吃点虾。」
王凯扣住胡歌的手,彷佛是用拽得将胡歌拽进店里,这一股力道放在他们两个之间怎么看都不对,胡歌却因为太在意王凯此刻脸上的表情而毫不留心。
「吃、吃……虾?」
「这不是你最喜欢吃的海鲜吗?」
是归是,可他不曾和凯哥说过。
無論胡歌因為此刻一时间的变故再无措,他也很确定,他不曾和凱哥說過他喜歡什麼,又不喜歡什麼,這樣的細瑣。
或許他該向王凱討個解釋,可现在的王凯,却像是光要箍住心里某个顷刻间就要崩塌的东西,便已经费尽了全力。
他们坐下来,默默点餐。
说要吃虾的是王凯,对菜单不屑一顾的也是王凯,于是胡歌只好自己一人又故作用力地看起菜单,其实却没看进半个字。
凯哥太奇怪了。
胡歌的腕上居然留下一个无比鲜明的红印,五指深刻的痕迹刺目得让胡歌茫然。
到底是怎么了呢。
他惊异又恍惚,差点把应该勾选的辣味选成原味。
不对,武汉人当然是吃辣味啊,胡歌脑海中浮现袁弘嫌弃的表情,又接着脑补起王凯还没在他面前流露过的嫌弃脸。
他忍不住笑,气氛倏然一松,一丝额发随着肩颈的抖动落到他眼睫间,刺痒不适,胡歌习惯性要去揉,一阵阴影却在这时划过他眉心。
极温热的手指擦过他眼皮,替胡歌撩起落下的浏海。
胡歌的眼陡然就撞上王凯的眼。
「凯哥……?」
王凯一双眼像无星的夜,此刻静止得没有一丝光芒。胡歌不知道这个世上是突然间从哪生来那样多的恐惧,能把那对本身就透澈如光温暖如阳的眼,像在里头放了一座高塔似地给占领。
王凯看着他,眼底沉淀着恐惧进占后留下的一片废墟,看似寂静无声,实是萧条破碎。
男人把落在胡歌右眼上的发拨到耳后。
「没事的,你还在呢,你还在呢。」
那样的低语之朦胧之浊重,在胡歌心上狠狠地重压了一下,发酸发痛。
似乎只有他此刻稳稳地也说一句「我还在呢」,才能把那样话里眼里的破碎补起来,否則就药石罔效。
胡歌几乎是酸痛地冲口而出。
「凯哥,没事的,我还在呢。」
王凯看着胡歌颤动地嘴唇,眼底的血液在胡歌搓落的药石下,慢慢凝结,目光逐渐滚烫逼人。
「你当然要还在。」
「会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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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哥,你是突然有钱了吗?」不然来吃什么龙虾。
浑身上下都不对劲的王凯停了一秒,坦然地说,没有。
「你花我赚得辛苦钱吃饭就这么心安理得……。」
他不是计较,但凯哥至少要表现出一瞇瞇感激涕零的样子啊。
「别人要包养都是养个小年轻貌美如花,金屋藏娇、心甘情愿,凯哥你看看你,已经不娇了,还不演得感恩一点。」胡歌故意嘟囔,耍耍唇枪。
虽然真要养的话,眼前这个也不能说不是,就是年纪大了点。
王凯一笑,「真要养我,那我的价值可就不只是负责貌美如花,你以後自然会知道。」
嗯?
嗯?
嗯?
胡歌偏着头想,这句听起来好像哪里不太对。
有股让他微微毛骨悚然的不对。
可能这样品种的貌美如花,是养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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